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曾經被三個鋼琴老師退學的學生

讀了一個月的音樂系,辦完休學以後,原本決定再也不教鋼琴了,但後來收到一個學生,他不只改變了我的一生,而且迎來我在音樂教室,最輝煌的一段時間。

那個是一個國小五年級的男生,從幼稚園開始學琴,曾經被三個老師退學過。

班主任一聽到這段黑歷史,立刻決定指導老師不要掛她的名字,就把他排給我了。

第一天上他的課,走進教室,他原本低著頭看著鋼琴,看到我走進去,抬起頭來看我一眼。

他第一句跟我說的話,就是:「你不要對我抱任何期待,我是沒有老師有辦法教的學生,也沒有任何老師管得動我,我現在不想被逼著學鋼琴了!」

我告訴他:「我跟你一樣,我也對鋼琴教學這份工作不抱任何期待了,現在我不想照著班主任的指示教,也不想照著檢定考試要考的內容教。」

我說:「不過我現在處於一個很尷尬的階段,就是我知道我不要那樣教,但我不知道要怎麼教,你要不要當我的白老鼠,我們來試試看鋼琴課怎麼教比較好?」

他說:「我OK的,只要你不要逼我練我討厭的東西都好。」

我說:「不過你也不要對我抱太高的期待,我們只是夾心餅乾當中薄薄的一層,繳學費的人最大,你媽不認同我們的上課方式,決定把我換掉,我也沒辦法。」

他說:「這一點你放心,我不會讓我媽把你換掉。」

我說:「你之前上過的課本給我看一下。」

我看了一下他的課本,第一個老師大概只教了四堂就不教,而且那四堂都是教很難又很冷門的東西。

我研判老師會挑這麼冷門的東西教,一定是想讓孩子出去比賽,上了四堂課之後,判斷這個孩子沒有拿獎盃的價值,就直接把他退學了。

我問:「第一個老師是不是教室很多獎盃,很多人去比賽得名?」

他那個眼神,就是在告訴我,我說中了。

我翻開第二個老師教的東西,她只教了一首《給愛麗絲》,一練就是八個多月。

我研判如果是要出去比賽,不可能挑《給愛麗絲》這種大家都聽得懂的曲目,會挑這種大家都聽得懂的曲目,最大的可能,就是一直都在辦表演。

我問:「第二個老師是不是很常帶學生出去表演?」

他那個眼神,就是在告訴我,我說中了。

那一份《給愛麗絲》的譜,第一頁都是五光十色的彩色鉛筆,到了第三頁就整份空白了。

所以我研判,老師教到這一頁教不下去的時候,就把他退學了。

最後一任老師,終於是照著課本教的,我原本覺得,這樣應該是沒問題了。

打開一看,整本《拜爾(下)》,只有檢定考試會考的那幾首是有教的,其他每一頁都是空白的。

我問:「第三個老師是不是教室有一面牆,上面都是檢定證書?」

他那個眼神,就是在告訴我,我說中了。

他最後一堂課,就停留在E大調的那一首,我往前翻到C大調音階那一頁,是空白的。

也就是說,他是在對什麼是「大調音階」完全沒概念的狀況下,硬學E大調的那一首。

他看到我在看那一頁,又把頭低回去,身體也縮回去了。

我想起班主任交代我們,如果收到別的老師教過的學生,應該怎麼講?

有一條絕對的大忌,就是不能讓學生覺得前一個老師有錯。

最好的說法,就是告訴學生:「你之前的老師沒有錯,錯的都是你不夠努力,不夠認真。」

我拿著E大調那一首檢定考試指定曲問他:「這一首有四個升,你是不是因為常常搞不清楚哪一個音要升,在家一直練錯,然後就一直被罵?」

他那個眼神,就是在告訴我,我說中了。

我說:「這不是你的錯,你前面C大調音階是沒學過的,你根本沒辦法判斷自己有沒有忘了升。」

我再拿那一份《給愛麗絲》的譜給他看,問他:「你是不是看到這一堆有三條線的音符,就覺得好像要彈很快,但又不知道到底要彈多快,然後就一直因為拍子的問題被罵?」

他那個眼神,就是在告訴我,我說中了。

我說:「這也不是你的錯,3/8拍對你當時那個年紀來講,已經是一個很抽象的概念了,這一首又一大堆32分音符,你抓不到拍子很正常。」

最後回朔到他第一個老師,我問他:「第一個老師是不是都是她彈一句,你跟著彈一句,一句一句把一首很難的曲子練會?」

他那個眼神,就是在告訴我,我說中了。

我問他:「那時候是不是老師示範的東西,你一直做不到,老師就把你退學了。」

他點點頭。

最後我問他一個問題:「你一開始告訴我,全世界沒有一個老師有辦法教會你,是不是因為之前學鋼琴的經驗,讓你覺得學不會都是自己的錯,自己沒有天份,又不夠努力之類的。」

全部說中了。

最讓他難過的是,音樂教室總有金字塔頂端的學生,總是有人做得到老師要求的。

這讓他更深信,錯的都是自己不夠有天份,不夠努力。

老師對這些金字塔頂端的學生說話的態度,跟對他說話的態度天差地別。

這些老師教的東西,回家完全練不成,自然也完全不會想去練。

回家沒有練琴,老師就更不喜歡他,就表現得越來越不想教他。

我說:「我可以很肯定告訴你,你之前學不好不是你的錯,大人的錯不應該由你們小孩來承擔這個罪惡感和羞愧感。」

我說:「從現在開始,我們不要針對比賽、表演、檢定來教,我們就針對『你不會的東西』來教。」

我告訴他,醫生的工作本來就是醫治病人,老師的工作本來就是把你們不會的東西教會。

所以你們哪些東西不會,都可以跟我們講,你們不會的時候,我們唯一會做的事情就是教你們,而不是罵你們。

不過,那時候我犯了一個很嚴重的錯誤:

我選給他的教材「目的性導向」太強,我太急著想要「把他不會的東西教會」,但是沒有考慮到他「學習的感受」。

那個時候,知道他高音譜會看,低音譜幾乎完全不會看,我幫他選了一套很冷門的課本,叫《必勝課》。

那一套教材就是專門訓練「閱讀低音譜」的,但完全沒有任何旋律可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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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本選給他的課本,就是《哈農》,因為看他彈《給愛麗絲》的時候,感覺他「指力不夠」,所以選《哈農》給他。

《哈農》的目的性也很強,就是專門訓練「手指」,但一樣沒有任何旋律可言。


現在回顧當年他的狀況,他的問題其實不是「指力不夠」,而是「動作方式不對」。

對於「正確動作方式」的細節資訊有興趣,可以看一下官大為老師這部影片:

上了一兩個月後,他就對我的鋼琴課完全失望了。

雖然他低音譜會看了,手指的施力方式也好很多了,但他對於「會看低音譜,指力有進步」的喜悅,可以說是一點都沒有。

學會了,然後勒?

他當初那股「一定要把鋼琴學好」的熱血,就這樣冷卻了。

他不再期待上鋼琴課,回家也不再練琴,我變成壓垮他學鋼琴唯一希望的最後一個老師。

從第三個月開始,他閱讀低音譜的能力又開始下降了,他的手指也越來越沒力了。

有一天,他自己知道自己沒練好,彈到一半的時候,覺得我一定會罵他,就不彈了。

他告訴我:「你不想教我可以不要教,反正多被一個老師退學,對我也沒有差。」

我說:「你記不記得你答應過我的一件事?」


他問我:「什麼事?」

我說:「我知道我不要怎麼教,但是我還不知道到底怎麼教比較好,我問你願不願意當我的白老鼠,你是答應過我的。」

他低頭不說話。

我說:「現在實驗結果確定,《必勝課》跟《哈農》這兩本課本,上起來效果不好,這兩本我們就不要上了,我們換別的課本試試看好不好?」

他沒有想到我是這樣的回應,就點點頭。

接下來,就是我們的換課本,換教學方式之旅。

那個時候,我們真的是換課本換到他媽媽真的很賭爛我,因為幾乎每個月學費袋上,都會有一筆「教材費」。

到底這個老師是會不會教,到底是要換多少教材?

不過我很幸運的是那個孩子,死都要當我的白老鼠,死都不讓他媽媽把我換掉。

終於!我們選到一套對的教材了!


那一套教材,他回家是會練的,因為那一套教材,真的讓他有「玩音樂」的感覺。

如果有上過我們線上課程的同學,大概已經猜到是哪一套了。

妳們猜對了,就是《好連得》。

當初買這套教材,讓他媽媽差點吐血,因為大部份的課本,一本都大概100元,《好連得》每一本都大概要200元,而且一口氣要買三本。

這套教材也有「目的性」,例如《技巧教本》是為了練手部動作,《鋼琴教本》是為了練「視譜」和「樂理」。

但是這套教材,都是透過非常好聽的曲子,來把這些「目的」達成。

所以妳們在學《好連得》這套教材的時候,會覺得自己是在「玩音樂」,而不是在「苦練」。

但是很多「手部動作技巧」,還有「樂理知識」,就通通學會了。

不過,他在練《好連得》的時期,沒有妳們現在這麼好命。


那一年是2011年,有智慧型手機的人口,是非常非常極端少數。

那個時候的電鋼琴,也不像現在的音色和觸鍵都做得這麼好,還可以跟手機藍芽連線。

所以妳們現在練《好連得》,是手機跟電鋼琴藍芽連線之後,就可以開練了,就像這樣:

這個弟弟是我們線上教學嫡出的學生。

看完他的影片,再去YouTube搜尋《地下室的蜘蛛》,看其他人上實體課的小朋友彈的,妳就知道為什麼我那麼有把握,妳們遲早會選擇我們的線上課程,越早選擇越少花冤枉錢。


故事回到2011年那個弟弟。

我們那一年真的是彈傳統鋼琴,然後「放CD」想辦法跟配樂。

這也是為什麼,很久以前用過《好連得》,後來冷凍《好連得》很長一段時間,改用《芬貝爾》的原因。

因為一堂鋼琴課就50分鐘,光在那邊「換CD」,就浪費很多時間了,所以到後來,都會懶得放CD。

但《好連得》這套教材,沒放CD的話,上起來的效果,就跟《芬貝爾》、《巴斯田》或《艾弗瑞》差不多了。

所以在懶得放CD的時期,我都是教《芬貝爾》,不是教《好連得》。

在那個孩子當白老鼠的時期,我們是先試《芬貝爾》,《芬貝爾》不行,才換《好連得》的。

換回《好連得》之後,我就不能偷懶了,因為跟配樂合奏,是他最期待的時刻。

也是因為他的關係,所以後來為了節省上課時間,我把所有配樂CD都燒成MP3檔。

然後買一台瓦數夠大的喇叭,讓你們用傳統鋼琴彈的時候,配樂一樣可以聽得清楚。

等智慧型手機時代來臨,電鋼琴的科技越來越進步的時候,換CD的時代才正式結束。

結束了換CD的時代,就正式結束孟儒老師的《芬貝爾》時代,重新把冷凍多年的《好連得》拿出來。

決定線上課程要錄哪一套,不錄哪一套的時候,就棄《芬貝爾》留《好連得》了。


後來那個孩子,在換了一大堆教材,最後換到《好連得》的時候起死回生了。

起死回生的意思,不是他就變比賽冠軍,或者檢定成績超高分。

因為我答應過他,不報名比賽,也不報名檢定。

起死回生的意思是,他終於在家會自己去練琴了,而且練琴時光就是自己的「狂歡時刻」。

媽媽買了一台MP3播放器給他,他聽到喜歡的歌,會帶著MP3播放器來上課,我們就在課堂上聽歌。

然後我們就一邊聽,一邊研究怎麼彈。

現在他大學剛畢業,前陣子他還在念大學的時候,就是加入熱音社當鍵盤手。

媽媽對於這樣的教學結果是滿意的,跟擁有獎盃或證書比起來,有一個熱血沸騰的兒子,是更重要的。

所以,我很幸運,不只沒有被他媽媽換掉,他媽媽還把我介紹給她一個朋友。

那個朋友的兒子,一樣也是從幼稚園開始學鋼琴,一樣也是學到五年級,一樣也是完全學不會。

他唯一比較幸運的一點是,沒有被三個老師退學。

那個新來的孩子一走進教室,媽媽就指定孟儒老師授課。

那是我人生第一次「被指定」,也是我感到最光榮的時刻。

他跟上一個孩子不一樣,上一個孩子我走進教室,他就低頭看著鋼琴。

這個孩子是一看到我,眼神就閃閃發亮,讓我超好奇,那幾個媽媽是把我造神造到什麼程度?

我一翻開他曾經上過的東西,當場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?

因為他前一個老師教得很好,看起來老師的教學是完全沒有問題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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